小萝卜爱呱呱

想到什么搞什么

【鬓边/薛杜】云帆

3k8 短打 那天在车上发呆的一个小脑洞 原著杜洛城 是很爱抽烟的 我觉得好带感 所以加入了这个设定 阅读愉快 



世人说,杜翰林家的七公子,打娘胎里来,就和咱普通老百姓不是一路子人。


作为宫里钦用的笔杆子,杜家祖祖辈辈受的都是浩荡皇恩,曹司令带着兵刚进四九城那两年,全世界都在打仗闹革命,家家户户都过的不踏实,就他杜家还在过着吃精米白面的安生日子。搁老一辈儿的嘴里,这是肚子里真正有几两墨水儿的人,皇上在的时候能靠这一根儿笔吃饭,现在没了皇上改朝换代,人照样有用武之地,羡慕也白搭。


因而杜洛城自落到这世上,身边儿大大小小的丫鬟们就没断过样。吃饭有端水端碗的,睡觉有给点香关窗户的,作个文章也有帮着磨墨捶背的。他倒是也争气,老爷子九个儿子,唯得他写的一手好文章,算是没给祖宗丢脸。脾气也随了文人的那个冲劲儿,一天到晚小炮仗似的一点就着。但大家都明白,杜七公子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到咱北平地界儿了,北平的老百姓对有学问的人总是敬重几分的,因此觉的人家是大少爷,大教授,大文化人,有点儿小性儿不算什么,能包容,能理解。


薛千山却不这么想。


他觉得杜洛城是诗人。


他身上那股傲气和浪漫劲儿像是娘胎里带的,旁人饶是再花心思去学上三五年也学不来这种感觉。七少爷窝在书房专心读书写稿子的时候是沅芷澧兰的君子,手下的一撇一捺都透着文人的风骨。可在妓馆茶舍醉酒听戏的时候又是另一副模样,身上的万般才华都敛了去,变成了枝头刚开了苞的桃花朵儿,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,明晃晃的迷的人七荤八素不知所云,只剩下嗓子眼儿里一声惊奇的喟叹。


能把这么多前后不搭边的特质融到一个人身上,又不让人生出突兀感,杜洛城是个百年不遇的奇才,身上有太多过人之处。可薛千山觉得,小少爷最让人挪不开眼的时刻,是他什么都不干,抬头发呆的时候。


薛千山见惯了他专心致志做学问的模样,也应对过太多次他犯少爷脾气骂人尥蹶子,可翰林公子真正的空下来,安安静静的发呆的时候,薛千山只撞见过一回,就再也忘不掉了。


想起来实在是偶然,杜洛城每周以不同身份给他的北平时报交三次稿子,到了周三早上,他前脚刚踏进办公室的门,报社的小编辑就火急火燎的跟着他冲了进来哭诉。眼瞅着过几天要排版印刷了,可七公子这周的稿子没给,报纸缺了一大块儿的版面。小编辑快急死了,耷拉着个脸找他求助。薛千山一边听他发牢骚一边沏了杯新买的大红袍,头都没抬地几句话把人敷衍了出去。他实在是了解杜七的性子,稿子给不给全凭这位爷自个儿的心意,催破了天也没用,因而等喝完了茶,薛千山才慢慢悠悠的拿起电话。电话刚拨通,他还没问出一个字,那头儿骂人的话就砸到了他头上,“一大早的哪个王八给你爷爷打电话啊,几点啊才?让不让睡了?” 虽然嗓门儿大,但杜洛城的声音听着明显底气不足,像是没休息好似的。


“回七少爷的话,刚过八点。”薛千山笑着回他,紧接着小心翼翼地开口:“七少爷,还记得今儿周几么?”


“有屁就放,我通宵给学校补了好几天的课了,困着呢,没空跟你扯犊子。”


“是是是。”薛千山不敢怠慢,刻意压低了声音怕吵到他,“这礼拜三不是交稿子嘛,您的时评写的什么眉目了。我就是随便问一句,没写完也没事儿,七爷先休息为主,我这儿不当紧。” 


杜洛城呸了一声,张嘴就骂道:“薛千山你个老狐狸,少跟我来这一套,还激将法是吧?爷早写完了,懒得送去,你自己过来拿,就等一刻钟,敢晚一分钟给你轰出去。”


“我就知道七爷心善,不会不管我们报社死活,薛某这就来,绝对不会耽误您休息。” 薛千山笑的谄媚,飞快地挂了电话,从衣架上取了大衣帽子就立刻往后海去。门口愁眉苦脸的编辑看见自家总裁风风火火地朝外跑,看了一眼手底下空白的报纸,窝着张苦瓜脸心里寻思,这都什么命啊这。


心里挂念着几天没休息好的小少爷,薛千山特意抄了近路,到后海别苑的时候还不到一刻钟的功夫。杜老爷子是前朝遗老,府里上上下下的规矩都还按着皇上在的时候大户人家的章程办。因着时候尚早,偌大的一个翰林学府还没什么动静,薛千山轻车熟路地略过前厅,来到杜洛城屋子前,俯下身子听壁脚,可什么声儿也没听见。薛千山想了想,从大衣里伸出一只手轻轻叩了叩门,叫了句七少爷,屋里还没人应声。他寻思着杜洛城是不是又睡过去了,便想晚点儿再来一趟,刚转身要走,屋里轻飘飘的传出来一句进来吧,薛千山愣了一下,随即哎了一声,吱呀地推开门进了屋。


一进去,屋里的光景就吓了他一大跳。桌子上喝完的没喝完的咖啡杯乱七八糟地摆了四五个,床上被单西装搅合在一块儿,写了字的稿纸撒的遍地都是,乱的跟刚打了仗似的。薛千山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张废稿,上面是娟秀的行楷写了两三行的 ‘华山寻剑录’, 薛千山挑了挑眉,嘴里恭维他勤奋的话还没从嗓子眼儿里出来,一抬头就看见这大少爷窗户大开着,只穿了一件很薄的白衬衣,呆着一张脸靠在桌子边儿上抽烟,头发乱糟着,下巴底下的胡茬倒是长的挺好,齐刷刷的一片。


薛千山哎呦了一声,赶忙脱下自己的围巾套在他脖子上,又从凳子上胡乱地扯了件淡灰色的西装外套给他披上,嘴里埋怨道,“我说七爷,您这是上赶着怕自己不生病是么,现在可是三九天儿!不带这么糟蹋自己身子的,快穿着点儿。” 


要搁往常,杜洛城早就炸了毛了,可今儿也不知道是在大学里给人上课累着了,还是熬夜熬傻了,竟然不声不响地由着自己摆弄。杜洛城抽了口烟,嘴里吐出一缕儿白色的烟圈,眼睛看着窗户外头,下巴朝桌子那里扬了扬,张口的声音有点儿哑,“今天的稿子在桌子上放着,后天的还差个尾巴,等爷睡够了再说,晚不了你的。”


“七少爷说的这是什么话,这不打我的脸呢!” 薛千山笑吟吟的走到桌子跟前,一边眼疾手快地把稿子揣进怀里,一边给人倒了杯滚烫的茶递过去,说道:“您不管写了什么,只管往我这儿给,我让他们再给您开个版面都成。” 拍完马屁末了又加上一句, “您看什么呢这是,赶紧回来吧,别冻着了。” 说着就要去关窗户,被杜洛城一把按住胳膊拉了回来,杜洛城用手指了指外面的天,跟他说:“我开着窗户透透气,今儿天好,云都成了团儿了,好看着呢。” 话毕把头探了出去,跟薛千山说:“你看那一团子,是不是跟个狗似的。”


薛千山听着他的话乐的合不拢嘴,也跟着把头探了出去,朝着杜洛城指的方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,狐疑道:“我怎么瞅着都是个云啊,您哪儿看出来像个狗了?” 

杜洛城翻了个白眼,心想我懒得跟你掰扯,一点儿想象力都没有,但碍于这毕竟是自己的大财主,还是耐着性子跟他解释了两句:“那不耳朵吗,这是尾巴,那是狗蹄子,我看跟你的蹄子也挺像的,诶越看越像,薛总裁,这狗怎么长得跟你似的,还是你长得跟狗似的。”


薛千山面色微动,再不透气的人也该听出这话里说他不开窍的意思了,他撇撇嘴道:“行,七爷说我是我就是,我说不过你们文化人,我就是您的忠实走狗,您说什么是什么成么?” 这话听着是附和,实则带了几分调戏的意思,杜洛城那么通透一个人,瞬间就听出来了,脸刷的一红,朝他骂了两句,:“给爷滚一边儿去,说你不要脸还真没冤枉你,老婆都娶一窝了,还没个收敛,一天天的脸皮还比墙都厚。”

“七少爷说的是。” 薛千山也并不生气, 伺候着给人又点上根儿烟,笑着问:“我看这会儿也不早了,怎么着七爷,请您去南锣吃早饭去?吃完您回来再接着看云看天看太阳,我保证不再叨扰。”


杜洛城抽了口烟,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音,琢磨着白送的为什么不去,嗯了一声,接过薛千山递过来的衣服,拉着他往门外走。薛千山笑呵呵的跟上,临出门前瞥了一眼窗外,这会儿太阳出来了,阳光从云层里穿出去,金光闪闪的,看着像有神仙要下凡了一样,还真是挺好看的,薛千山心里想。


冬天总是比别的季节显得格外冗长,过了三九,薛千山又来后海拿过几次稿子,说是拿稿子,其实私心是想跟杜洛城多呆一会儿,美其名曰‘沾染沾染文化气息’。他不像杜洛城和商细蕊,一心只扑在一件事上,对外界的一切都充耳不闻,他是商人,是做报纸的,外面有什么动向他心知肚明。冬天快过完的时候,日本人进了城,薛千山顾全大局,违着良心娶了个日本女人。日本女人给他泡上茶,笑容谄媚的递给他一张文化交流会的名单。薛千山揣着那张单子来后海的时候,觉得心里被戳满了窟窿,到处都在漏风,他张口叫了句七少爷,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,嗓音已经捎上了几分哽咽。杜洛城像他每次来的时候一样靠在窗户边儿喝咖啡抽烟看云彩,没应他的声,薛千山在袖子里捏紧了那张纸,到底也没掏出来,他们都知道,这是最后一次了。


杜洛城最后还是去了香港,带着一群花枝招展惊慌失措的姨太太,还有两个他们薛家没出世的奶娃娃。


也时常给他寄信,内容都大差不差,先是报平安,然后说几句国际形势,唠两声家长里短,只有一次,在信的末尾,杜洛城说,香港今天天气很好,出了太阳,我看着有朵云,好像一只狗啊。


薛千山捏着信反复读了几遍,最后拿起火引子把它烧成了一堆灰。他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,日本人昨儿晚上刚发动了一场空袭,到处都是东西烧毁之后的飘灰,什么也看不清,薛千山把头伸出去,仰起脖子盯着灰蒙蒙的天看了半晌,来了日本人,北平就很少有晴天了。他闭上眼,想起杜洛城从前跟他讲的那些天上的故事,有一次杜洛城指着一片云说,你看那个,那么大一团,那后面有敦煌的仙女儿,从壁画上飞出来,飞到这后头躲着去了。薛千山点头附和着,转身给他泡了杯咖啡,紧着着又是一通马屁。


薛千山想了好久,睁开眼笑了笑,从眼眶里拧出一滴泪来,在充满火药味道的空气里抬起了头。


—— 薛千山,那云好像狗啊,怎么长得跟你似的。


他好像也看见了。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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